风星炎缓缓抬手,屈起指节在门上扣了两下,等了片刻屋内依旧是寂静无声。

    她摊开手掌,想要推门。

    “退后,我来。”

    裴恕一把将风星炎揽到身后,抬腿踹了过去。

    房门“砰”地打开,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铺天盖地地卷了过来。

    风星炎眉毛一皱,嫌弃地捂上了鼻子。

    店里的人听见声响都迷迷糊糊地爬起来,站在走廊处张望,一闻到这恶心味道,当场就熏吐了几个。

    苏为慌慌张张地穿鞋子,一到屋门口,差点撅过去。

    “哎呦,这……这是怎么了。”

    东其端来烛台递给裴恕。

    他将烛台伸出去,照亮门口的方寸地方,只见这片地板上满是暗红。

    东其走进去,将桌上的油灯点亮,房内的大致情形总算是通透了些。

    众人环顾一周,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。

    这个屋子的每一处几乎都染上了血液,墙上有喷溅状的血点,床上被褥被浸红了一大片,地上更不肖说,鲜血几乎汇成径流,一股股流进地板缝隙。

    杀人之事风星炎听得多了,但这般惨烈的着实是太少见了。

    “庄…小姐,看这里。”

    东其指了指一处墙壁。

    众人过去一看,只见那方墙壁上是用鲜血绘出的一幅的画,画的是一个龇牙咧嘴丑得不像话的脑袋,看样子……很像只恶鬼。

    “罗……罗刹相!”

    裴恕看着那个鬼头,只觉得浑身鲜血逆流,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。

    风星炎听他呼吸急促,忙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小恕,没事吧。”

    裴恕胸口剧烈起伏着,盯着那个罗刹相,从前所有不堪的回忆突然就汹涌地朝他扑了过来。

    他猛地抓住风星炎的手,颤抖地指尖触到柔软冰凉的皮肤终于抚平他心中的不安。

    过了片刻,裴恕长呼口气松开手,冷声道:“这是……是罗刹相。从前李引杀人也会……也会留下这个,只不过不是血画的。”

    苏为搓着下巴,“这就是罗刹相?从前只听过没见过。”

    他凑近几分想再看清楚些,忽然脚下踩着个东西,还软乎乎的。

    苏为俯身将烛台凑过去查看,烛火一跳,他冷不丁和一截断臂打了照面。

    “娘诶!”

    苏为虽是个看惯断臂残肢的,但这种猝不及防的相逢还是让他汗毛倒竖。

    他一高蹦起来,躲到了东其身后。

    “那那那,那画是用这手画的,就……就在那!”

    众人一听,索性将屋内烛火都点亮,又从别屋借来几盏灯,仔细排查起各处细节来。

    画着罗刹相的墙边不止有苏为踩到的那截胳膊,还有一截小腿,一只手掌。

    床上被子里裹着大部分的躯干,苏为上前查看一番,并未在躯干上找到致命伤,但有一丝奇异的味道在漫天的血腥味里钻进了他的鼻孔。

    “没有头。”

    风星炎找了一圈,没在屋内发现这人的头颅,但从躯干长度和大致身形来判断,大概就是之前骂过她的那个男人。

    苏为看着脖颈处的断口,啧了声:“看来致命伤在这了。”

    他鼻翼翕动,问道:“你闻没闻到什么味道?”

    风星炎吸吸鼻子,差点被熏吐,“就闻到血味儿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过来闻,我总觉得这边有点不一样的味儿,仔细一闻又闻不到了,你鼻子灵过来帮我辨认辨认。”

    风星炎皱紧了眉,不情愿地走了过去,趴在尸体上闻了一圈。

    “乖乖,这哥哥几天没洗澡了。”

    “啧,不是这个,再闻。”苏为按着风星炎的头将她再次凑到尸体旁。

    风星炎翻着白眼,又闻了闻。

    “好像有股……有股香味。”

    苏为追问,“什么香?花香果香还是脂粉香?”

    风星炎直起身,远离尸体缓了口气,“像……桃子的味道,还有点甜。”

    “桃子?”苏为锁紧眉,陷入沉思。

    风星炎一转头,看见裴恕不知何时早以离开。

    他站在门口,头低着,背影里都透着低落。

    风星炎走过去,拍了拍裴恕的肩膀,柔声道:“都过去了小恕,李引已经死了。”

    “可和李引一样的人还有那么多。”

    裴恕转头,望向罗刹相的方向,眉宇间尽是狠戾。

    “他们都该死。”

    风星炎已许久没见过裴恕露出这样浓烈的杀意,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仿佛燃起了一团熊熊烈火,试图将一切焚烧殆尽。

    她刚想安慰几句,便看见栈掌柜带着衙役们过来。

    “官爷,小店从……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啊,那房间的人都住了几……几个月了,我也不知他怎么就……”

    栈里的其他人早都聚到了大堂,一个个吓得脸白如纸神色惶恐。

    领头的是个捕快,他看见房前居然还有人逗留,怒喝一声:“你们是谁?案发重地可是你们能随便进的?”

    裴恕正心气不顺,闻言满眼冷厉地瞪着捕快。

    捕快也是个练过武的,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眼里藏着的杀意,胳膊上的汗毛悄悄立了起来。

    他脚步一滞,“你,你们是何人?”

    风星炎忙上前打招呼,“官爷辛苦,我们只是过路的,在此处歇歇脚,不想就遇着这事儿了,”她指指还在床边低头思考的苏为,“我那哥哥热心肠,正想帮官爷寻寻线索呢。”

    捕快冷嗤一声,抬脚便往屋内迈。

    这一进去,看见满屋惨烈情形,饶是他办案多年经验丰富,也差点支撑不住,他身后跟着的有两个新人,更是当下就吐了出来。

    捕快不由仔细打量起这四人来。

    这四人两男两女,看着年岁都不是很大,床边对着个尸/首念念叨叨的,瞧身形不是个会武的,他身边站着的冷面姑娘腰间别着把弯刀,虎口贴在刀柄处,是个警觉的练家子。

    再看面前二人,满眼杀伐戾气的男子看起来年岁虽小却让他本能地觉得危险,那种强烈的杀意总叫他脊背发凉。而这个面带微笑,明眸善睐的姑娘……

    他有些看不透。

    “官爷,就……就是他们最先发现的。”

    店家不敢凑近,隔着老远朝捕快喊。

    捕快看了看面前云淡风轻的女子,冷笑一声,“姑娘倒是好胆量,这情形连我这惯常办案的人都觉得不适,姑娘倒是不动如山啊。”

    风星炎弯弯嘴角,“官爷来得晚,我吓得嗷嗷叫的时候您没看着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了!”

    屋内传来苏为一声鬼叫。

    他几步蹦到风星炎身边,“我知道了!是木桃,是木桃!”

    风星炎揉了揉耳朵,不耐烦道:“你知道什么了,好好跟这位官爷说。”

    苏为这才看见此处早出现一群陌生人,他尴尬地清了清嗓,“您是?”

    捕快沉着脸,回答:“槐序镇捕头,姓王。”

    “噢,王捕头,是这样的,方才我闻到尸/体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桃子味儿,这会想了想,该是木桃。”

    “木桃?”王捕头满面狐疑。

    “对,木桃,罗刹门中有一人,爱用软骨香将人放倒后活着肢解,这木桃就是软骨香最重要的一味药,人中了软骨香之后不会丧尸意识五感,只是肌肉僵直不能动不能言。”

    苏为环顾屋内,“只有活着将人肢解,才会有这么多的血。”

    众人听见都是后背发凉,这是何等残忍的手段,这受害人原来不是死后被人分尸,而是活着的时候就被割下了手臂小腿,说不定他还是眼睁睁地看着杀他的人用自己的手在墙上鬼画符。

    王捕头也闻之色变,他也本以为受害人是死后被人分尸,“这……这是何人,竟如此丧心病狂。”

    “解尸鬼邹白。”裴恕终于收好杀气,冷冷的黑眸射出两道精光。

    风星炎摸着下巴,接道:“这人我倒是听过,罗刹门人心思歹毒,杀了人后爱将人分尸的大有人在,但先下药再将人活着肢解的怕是就他一个了,苏为,你再看看断口。”

    苏为道:“早看过了,断口齐整,都是沿着骨头缝切开的,连筋膜都没伤到,这手艺,也只有他了。”

    王捕头目光沉沉,“这天杀的歹人,如此……如此灭绝人性。”

    风星炎喟叹:“若真是此人,只怕捕头很难将他缉捕归案了。”

    王捕头还带着人在楼上处理后事,风星炎和众位倒霉催的住一样,瞪着眼睛坐在大堂等捕快们盘问。

    不论是谁,被问到时都说没听见任何动静,就连隔壁两间屋子的住也是同样的回答,一番查问下来,风星炎竟成了唯一一个和死者接触过的人。

    虽是萍水相逢,话只说过几句还不大和平,但骤然看到人落此下场,风星炎心里总不是滋味。

    她瞥了眼身边,见裴恕还是双拳紧握,一时都不曾放松,她压低声音问道:“你见过他?”

    裴恕轻呼口气,点了点头,“很小的时候,已经记不清了”。

    风星炎知他是想起从前遭遇一时半刻出不来,便轻轻拍了他的手背。

    哪知裴恕手腕一翻,将她的手压在下面拢进了手心。

    “小……恕?”

    裴恕眸光微动,“阿星,我…我现在很乱。”

    风星炎喉头一哽,再说不出什么来,所幸大堂灯火昏暗,众人也都困得东倒西歪没人看这个方向,她便任由小孩子胡闹了。

    裴恕虚虚拢住风星炎冰凉的指尖,只觉得一片清明落在了自己心上,那炙灼着他的仇恨岩浆顷刻间便化作一泓清水,一圈一圈泛出涟漪。

    享受着片刻的舒心时,裴恕也觉得他好像隐约找到了达成目的的窍门,那下一次很乱时,他该要些什么呢?

    小狼崽子思绪飘远,开始了天马行空的幻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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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边的小狗不要拣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,一本书只为原作者李不醒的小说进行宣传。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14章 鬼头罗刹相-路边的小狗狗,路边的小狗不要拣,一本书并收藏路边的小狗不要拣最新章节 伏天记一本书最新章节下载